怀念二叔

 
   没能听他最后的遗言，我终身的遗憾。

    电话通知那天之前一个月我都是天天带手机，找工作么。唯独6月16日那天没带手机，本来计划下
午不出去的，恰巧室友母亲来宿舍，我醒了就来了实验室，当时看手机时间是1:14，平时我即使离开宿
舍也不会走那么早，不知道是老天捉弄我还是我前世作孽自受。下午讨论班我没参加，下午4点多我去
厕所，路上老板说家人给我打电话，通过所里打来的，我知道不能有好事，赶紧给家里打电话，大姐告
诉我说二叔快不行了，我说那我过去吧。客车是5点多赶不上了，就坐K51晚上11:05的车，到家里过了
12点了，要早5个多小时就能让他看看了。两年来我最怕的事情到底发生了。

    二叔一生得罪人无数，小气至极，脾气坏倔强至极，能吃苦劳动赚钱至极，是个极品。二婶恨之深。
03年要离婚他不愿意，后来分家过。二婶和大哥说有病的这2年，二叔说过很多人对不起他，唯独没说过
我一个不字。而这两年我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没捎过一个信息给他。本想工作之后邮寄给他几个月的
钱在过去看他，免得他发火，马上就出头了，偏偏天不遂人愿，要让我内疚一辈子。

    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他。虽然和他感情不深，灵前没掉几个眼泪，毕竟相处时间太短太短。
    
    1989年初奶病重，我和爸1月份去山东老家一段时间，过了小年就回东北了，二叔给我印象很淡。

    2002年寒假和东北关系僵冷，第二次去了山东，二叔对我很好，买了很多好东西，亲自下海，二婶
说他从来没对别人那么大方过。知识上他没问倒我，见人打招呼我也不腼腆，这在农村来说就过得去了，
没惹他烦。这次我和他接触时间最长，他不会隐藏自己的观点，喜怒于色，爱恨分明，不势利眼，所以
净得罪人。优点是和外人办事明事理，不和稀泥，什么事他先讲道理，不感情用事，有理很能讲，要没
理就不吱声，属于认错或者不计较，不会给自己硬争3分理。大学入学前爸没钱拿学费，二叔就答应帮
忙。大学四年我共花家里两万二千元，其中二叔拿了一万三。一次吃饭，二叔对我说：以后挣钱了一定
要先养东北爸妈那边，特别是你妈，冬天给你做饭上学伺候你不容易。我当时说一起养。这段话让我觉
得他很讲道理，不是很自私的那种。娶媳妇找女婿千万别找那种不讲道理的，跟那样人共事很窝囊的，
我深有体会，这类人的一个特征就是即使他错了，宁肯找许多借口也不认错。还有次在大哥家吃饭，他
要我以后也帮帮大哥家的孩子，我说可以。开学二叔和大哥给我送到汽车站，开车了，二叔在中途喊了
一声：忠和呀！我说：回去吧二叔。没想到这就是我们两个近距离最后的对话，我没叫过他一生爹，至
今也没叫过二婶一声妈。自己做过的事自己承担，二叔很清楚这一点，他从来没说过这个事，二婶到是
很在乎。我的很多性格确实就随他，虽然我不愿承认却也无法否定这一点。

    一年后，我研究生退学，学校要2000培养费，我实在没有了就写信向山东老家借，说象二叔借1K，
大哥1K，以后大哥的两个孩子上大学我拿学费。过了一段时间我给大哥家打电话，二叔也接电话了，大
发雷霆，他以为我不好好学习，还说差点出了车祸，他快60了，家里没钱了，然后没给我机会解释就把
电话扣了。我生气但我理解他，毕竟把钱寄给我了。收到钱后我又给大哥家打电话告诉一声，嫂子接的
电话，她就回答了一声：你收到了？我说恩，没等我继续说，她就把电话扣了。这让我太生气了，但是
一想人家寄钱不容易，只想工作后快点还人家钱。但是从此未给大哥家打电话。后来在大连工作，我写
信回家说每月给山东邮1K元，后来辞职也就没能力兑现了。

    2007年暑假，东北来电话说二叔检查出了喉癌，要我暑假过去一趟，想到最后一次和二叔通电话的
口气，我怕二叔嫌弃我不挣钱会激化矛盾，就说不要告诉山东那边我的号码。之后直到二叔快不行了也
没给大哥打过电话。我想的是工作后给二叔邮几个月钱去，然后再去看他。这个想法我和谁都没说过。
东北那边很多人觉得我和二叔没感情，就是不想和二叔联系。山东那边二婶大哥以为我没良心不想理二
叔，说我以后会有报应。

    这次回家后，二婶和大哥说二叔这两年骂过很多人，就是至死也没说过我半个不字。我背后感动的
流泪，他是了解我的，他知道我如果工作后有钱不会忘记他的，他也遵守承诺了，没有因为我先给东北
那边邮钱而怪我。咽气时他的嘴是张着的，二婶几次想给他合上都合不上，我回去之后看他仪容是合着
嘴，人都说他就是为了等我。我回去之前打了电话，大哥告诉了他，他啊了一声，但说不出来话了。给
二叔灵堂上喝的是“北京二锅头”，他生前和小卖店的人说：以后我走就喝这种酒。我心如刀绞，那是5
元钱一瓶的二锅头，开头的北京二字会让我内疚后半生。这3年我曾给东北那边买过80一瓶的北京二锅
头，却没能给二叔买一瓶5块钱的。

    嫂子那天和我说上大学花钱的事情，我就明白他要我还钱，当时嫂子没说明白，大哥打断了。晚上
大哥跟我详细说了，大哥说亲兄弟明算账，我大学花的钱直接影响到他，还告诉我一件令我惊讶的事：
03年大哥的那1K元钱是东北的，当时我和东北关系很僵，大哥给东北打电话说我需要钱，就邮1K给大哥，
大哥又邮给我的，大哥当时说过以后要告诉我的。因此，这次我让二婶捎话给大哥和嫂子：大哥家的两
个孩子上大学我不管了！2003年之前兄弟之间从没办过事，嫂子当家，没想到连1K元我都没借出来。但
上大学那13000元加上后来的1500元，乘以2，工作后我还3万元，钱给大哥家。结果就是原来要给钱的
取消了，原来没想到明算账的算了账。

    83岁的绍秦大爷和我说，二叔和他聊过我的事情，说大哥和云姐都结婚成人了，就我还在外面飘荡
没有结婚成人。大爷对二叔说：他也两难呀。这老头儿很明白事理，没见过我却理解我的难处。东北那
头和山东这边如何能两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