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午先后取钱、剃头,然后去鹏鹏那取我留下的旧的旅游鞋。期间发现很多年轻人在花店取花,才 知道是教师节,心中顿时一片混乱,几十米远就曾经是我的老师,却没有任何看望的念头,让鹏鹏把东西送 到大门口。鞋没找到,鹏鹏去建行取了 2000 元给我,让我给他写点脚本,我也没心情多说,聊了几句就去 北邮了。下午见到几拨学生给老师送礼物,心情不断受到震动,到了晚上一个人,仍旧无法静下来,伤害过 我的老师让我遍体鳞伤,善待学生的老师也让我时常思念,尤其是三位善良的小学老师。 在六小上的小学,由于在县城东边,因此学校有个绰号叫“东方红”,应该是文革时期的叫法。里面绝大 多数都是农村的孩子,只有极少数是县城的。家庭背景相近,因此同学彼此之间玩的开。 小学有个《自然》课,类似于中学的物理,或者现在的 BBC Horizon、PBS NOVA 这类科普题材。上课的 张老师当时就有50多岁了,冬天我们烧煤炉,总冒烟,她就总对我们说:从我年轻就是冒烟咕咚,冒烟咕咚 的,将来科技发达了,生活条件好了,咱们就不用总冒烟咕咚了;她还总和其它几位老师说:现在的孩子真 是不如以前的懂事,一茬不如一茬。那几位老师无不认可。20多年过去了,她前面的预言2000年就实现了, 他后面的感受我也有同感,我们是比前几界的师哥师姐懂事晚,却比后面的弟弟妹妹懂事。同时我有一个类 似的感受,乐观的表达就是:当年的教师和现在的比,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 小学一共经历了3个班主任,刚好两年一位。都是女老师,都很年轻,文化程度都很一般,都很负责。 一年级的第一位老师叫徐颖,当时她才18岁刚开始工作。我们男孩天天疯玩,都不懂事,女孩懂事早。 我听周围的女同学说的,似乎是初中之后读的幼师。徐老师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生气了就瞪大了眼睛给 我们白眼看,我却并不害怕,因为小学老师都喜欢学习好的。一次徐老师看我用本的背面写字,心疼的说: 你还用背面写啊,你家挺困难的吧,来给你钱买几个本吧。给了我3毛多钱,当时7分钱能买一个田字格, 5分钱能买一把朝鲜族萝卜条咸菜,1毛1分钱能买一个面包,1分钱能买一根康乐果。我嘴笨,也不知道说声 谢谢,幼小的心灵却嵌入了她那善良的一幕。其实当时班里家庭困难的很多,很多人都是正反面用本,也没 见她这样对待别人,也许是因为我学习好?或者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学生动了怜悯之心?不知道。她对学习 不好的也总翻白眼,却从没有把那些学生安排到后面;当时同桌是个女孩,叫吴红梅,家在县城,离学校旁 边不远,她爸是理发的。有次和她闹,趁她转过身去,把桌子上的刀片放她脖子后面掉衣服里了。当时完全 就是为了好玩,没有意识到后果的严重,那刀片是刮胡刀做的,中间贴着胶布,两边用来削铅笔。扔下去后, 吴对后桌说:***把刀片放我身后了。我听她这么说仍旧没在乎,没当回事。然后徐老师听见了,马上走过 来,对我翻着白眼说:你咋这么淘呢?万一割到肉咋办?然后慢慢的用手把刀片拿出来了。见她翻白眼我就 知道她生气了,听到说割肉,我才知道问题的严重,好在没有割到肉,却吓得我再也不敢摆弄刀片了。高三 有次路过吴家,去理发,见到吴,她和我打招呼,站在面前的不再是当年的普通丫头,而是一个婷婷玉立的 大姑娘,我当时就愣住了,加上本来就呆,一句话也没答上,她见我不说话以为我忘记她了就进里屋了。她 爸说她姑娘读的中专。在北京上学期间,我去吴的父亲那里理发几次,我周围的年龄大的人都去他那理发, 刮脸技术特别好,我也喜欢听旁边的老人聊天,只是不刮脸,因此他很差异,因为年轻人没有去他那剃头的, 我也没和他说是他姑娘的同学,怕他因此说话太拘束。期间听说他三姑娘卵巢有病做手术,不能生养了,应 该就是我小学的同桌,好在人没生命危险,总算不错;村里20多个同龄的在六小,分布在我们年级的3个班, 我村里6、7个男孩在二班,平时都玩的很好,就海波不合群,挺孤僻,总也不和我们一块玩。我们就在放学 路上合伙欺负他,要么给他起外号,要么一起对着他起哄。后来他妈曾经来学校踢了我两脚,说不许再欺负 他家海波了,毕竟一个村的,只是象征性的踢两下,一点都不疼,我也没在乎,只是收敛很多。后来他家新 搬个邻居过去,邻居家小孩和他总在一起,那小孩是五小的,我们就连那男孩一起起哄,后来那家家长也来 学校找我们了,我首当其冲,家长和徐老师说过几句后,徐老师就在黑板上写了 "五小 于国庆" 几个字, 然后继续上课,我看了还以为是什么国庆节呢。结果下课后,徐老师叫我过去,问我认识这个人不?我说不 认识。徐老师拿书拍了我脑袋一下,说:你不认识啥不认识!和张海波在一起的!我这才想起来了,原来是 那男孩的名字。徐老师说以后不许在欺负人家了!我说恩,就放学了,边上几个同党过来安慰我,更加鄙视 海波了。到了五、六年级的时候稍微懂点事,不再欺负海波了。正好海波坐我后桌,他和我还很合得来,慢 慢的我发现他是个很有正义感的人,和我们玩不来就是家庭背景的原因,海波父母都是文化人,不像我们这 些人,父母要么不识字,要么认得几个字,都是些粗人。我们一天脏的都和小鬼差不多,从来不知道洗头洗 脚,海波则是特别干净,不喜欢我们那样天天上山下河又爬树的。人家玩积木,我们玩土。小学毕业之后我 一直上学,和海波多年未见,初中按户口分学校,他去了县城最好的三中,但没上一中,直接在县城工作了。 直到2003年从大连退学回家办户口的时候在街道办事处似乎遇到过他一次,不确定是否是他,当时心情不好, 也没打招呼,如果是平时,肯定打招呼问问了。2006年回家,知道他爸在县医院做胆囊手术,医生割错了位 置,他爸因此去世了,医院陪了20多万,我当时没工作,手里没钱,否则一定会过去看看的。到了我上三、 四年级的时候,徐老师的父亲出车祸去世了,属于烈士,那年去烈士墓扫墓,见到徐老师哭的和泪人一样, 我们看到心情也很沉重,回来的路上都没人讲话。徐老师教了我们两年,1985.09 ~ 1987.06,她的音容笑 貌和白眼瞪人至今仍留在我的脑海里。 三年级开始换了班主任,叫王丽华。王老师是这三位老师中最漂亮的一位,为人很和善,发怒时也是个 冷美人的角色。最喜欢她写的字,和人一样漂亮。没去过王老师家,似乎当时租房子住,有段时间搬到县砖 长那,我放学回家总能看到她丈夫骑自行车带着她。有次暑假正在村里玩呢,听说她来村里家访了,可把我 吓坏了,马上跑回家去,上炕,在窗台旁边看书,等了好久也没来。原来是去差生那家访了,虚惊一场。 有个印象很深的事,有一天王老师找我,一共找了5个人,让刘秀杰、白玉娜、李天园、刑海涛和我参加 《小学生行为规范100条》竞赛,内容很傻:背诵。我可是言听计从,而且有个好处就是不用上自习,可以自 己到滑梯上玩。当时是下午4小节课,前两节是专科,就是语文数学之外的科目,非常轻松,我们都特别喜欢。 后两小节就是自习,作业很少,一节课就能写完,然后基本就是玩。虽然当时记忆力好,也只被了前80条, 后面的还没等背就参加竞赛了。这美女老师是挺亲切,就是有点脑袋缺弦,我心眼也没那么多,老师说啥就 是啥。印象最深的是她主持的一次班级民主选举,选三好学生。那热烈的场面如果让80后90后没经历过现实 社会民主选举的人看到绝对会感到震撼,那一学期我成了三好学生。那天并没有什么演讲,只是凭借平时大 家对某个人的印象每人投一票,总也不参加集体活动肯定不行,不合群的就更别想了。那个学期数学语文都 是90分,本来以为回家会挨揍的,爸自己不认字,只认跟100接近的分数,愚昧真是害人不浅。好在姑父为了 石头到东北我家,为我说情,说虽然分数不高,却是三好学生啊,这个很重要的。。。。。。爸听了就没揍 我,躲过一次。平时我都是把分数低的作业撕掉,8字开头的分数是一定不能留下的,9字开头也只留分数高 的。有一段时间学校在操场上举行活动,我们见到了学长唱《血染的风采》,纪念中越之战的老山前线,这 首歌曲的主角徐良当时非常火。又过了一段时间,也是在操场上,见到有学长歌颂“人间遍种自由花”,当时 村里的普通农民都在谈论大学生话题,再后来一直到现在都很难听到这首歌曲和类似的诗句了。1985年苏联 Gorbachev 上台后,积极倡导政治改革和经济改革,因此出现了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同时倡导民主的局面, 整个世界都在积极实践。中国傍着美国,自然也不例外,在村一级别进行了民主选举的试验,我们那肯定是 被选中的,至今都是投票选举村长,因此村长人都不错,谁家有好事坏事都会过去看看,能帮忙就帮忙;法 制建设也取得了进步,虽然阻力巨大,政法小组仍旧被逐步削权。我因此有幸经历了大陆迄今60多年来最讲 民主和法制的一段时期。用亲身经历体会到,民主,关键在于有权力的领头羊,他们有权力去改变大局,只 要他们肯动,开启民主进程真的不需要民众素质多高,不认几个字的农民都知道用投票行使自己的权利,甚 至未经世事的小学生都能去很好的实践。天天看国外民主法制书籍的人做领头羊,社会生活肯定越来越健康; 成天打麻将反对三权分立逆世界潮流而动的人做领头羊,最后只能给整个民族带来悲剧。台湾蒋先生正是在 这一时期顺应世界潮流,对民众作出了让步,放开了党禁,奠定了台湾今天的繁荣稳定。逝世之后自己的骨 灰也可以入土为安,不必主动进大海了。王老师也教了我们两年,1987.09 ~ 1989.06。20多年没见了,现在 好像在实验小学,有机会一定去看她。想想当时的教育虽然不如现在正规,却比现在轻松多了,不泯灭人性。 当时常听到老师们对我们说的一句话是:你们有机会去大城市的大学校园里,看看人家那些大学生,哪有像 你们这样平时总说脏话的,都是特别文明的人。我记住这句话了,因为从小我就喜欢跟着比我大的人玩,他 们对我都很好,一想大学生比他们还好,还有文化,便对大学无比崇拜和向往,可惜那时候我还没见过正规 的大学生,村里没有,我们的老师也基本都是幼师。可惜等多年以后我上大学的时候,那已经不是象牙塔了, 心中无比失望。不能怪那些老师,形势的变化超出人们的想象,想变好很难,想堕落却容易得很。 1989年9月开始,我们又换了一位老师,叫滕艳玲。滕个子比前两位老师都高些,梳一个马尾辫,一笑 的时候嘴唇的角度很可爱,确实就是20出头的女人。滕老师比前两个老师都厉害,对学习不好的扇嘴巴。她 刚带我们,学校就要求学生回家必须站队,每个队都有女孩做队长、副队长。可把我们这些淘的难受坏了, 平时一放学想干啥就干啥,这下不行了,仿佛突然让一群野猴子站队回家。我们总想找机会跑路,总是没有 机会,队长直接给告诉老师。当时学校的班主任不分科,数学语文同时教。滕老师的语文作业我最喜欢了, 基本就是每个字写两遍,或者每个词写两遍,因此我们都是提前集中写作业,这样就有大块时间玩了。当时 玩的最多的游戏就是“打电”,两伙人,多少人都能玩,攻破对方城门就是赢了,很有意思,就是容易扯坏衣 服。泥土就更不用说了,成天满脸满鞋都是,夏天穿凉鞋,那脚到了下午放学出来站队的时候都是黑的。平 时不在乎,有次一个女同学盯着我脚下看,我一低头发现她在看我脚呢,和煤炭差不多黑,那时才意识到, 有点不好意思;还有个游戏就是“木人”,我们一帮人在滑梯附近玩,天天上窜下跳的,我还从上面掉下来过, 没摔坏,回家没敢说。滕老师还有个好处就是下午最后那节课,有时候做习题,谁先做完全对了就可以提前 走,特别喜欢这个,可以在外面多玩一会,只要不在教室里面,出来干啥都行。我前桌叫施凯,后来改名叫 施玉春,他有只眼睛斜,另外一只很好,家比我们近。有次他凳子靠我桌子,我们俩就有别扭了,那天放学, 正好我们顺路,我就想揍他,建春、孝胜我们一个村的,平时总在一起玩,很好,我们三个就把他堵在胡同 里了,我和建春每个人都打了他几下,他哭了,我们就回家了。结果第二天早上一来,滕老师就把我叫前面 去了,说施玉春家长来找了,找我和建春。然后把我俩一顿训斥,中途让我回座位上去了,把建春放在前面 扇了好几个嘴巴。本来我是主谋,老师都偏向学习好的。后来滕老师问施玉春:你看还找他俩家长不?施玉 春连忙说:不用了,不用了。小时候不记愁,过后照样一起玩,建春也没有因为为我挨打抱怨,到了考试建 春就挨着我,全抄我的,一直到小学毕业考试都是坐我后面抄我的。平时我也总去找他,象棋就是五六年级 的时候和他学的,我脾气急,建春比我大一岁,性格也比我沉稳,一般都会让着我点。有次下午又提前放学, 我和王立新加上孙曹真跑村后年水利局水库洗澡去了,被人家一个17、8岁的小伙子抓住了,说可能把鱼苗呛 死了,我们也容易淹着,要找家长,把我们吓坏了。后来那小伙子给立新几块钱,让他跑腿去村里给买烟, 买回来之后,我们三个一起认错,就把我们放了,原来是吓唬我们,以后就再也不去那洗澡了。五年级的暑 假,滕老师让同学给我传话,说去学校组织夏令营,去吉林北山和江南公园,问我去不去?我当然说去了, 除了山东,没出过远门,就想出去走。然后第二天领着大龙去她家熟悉一下情况,过了几天大早晨的天还没 亮,爸就把我送到学校,和老师坐客车去吉林了。爸把20元放滕老师那,怕我弄丢了。那天玩的真好,虽然 下雨还是很过瘾,段棋、李勇和我3个人始终在一起,那也是我当时见到的最大的城市,开了眼界。下午坐车 回来,滕老师把剩的钱给我了,一共花了五块,吃了好几个面包。我从小就喜欢吃面包、饼干那些东西,平 时都吃不到,那天是过足瘾了,吃的好玩的也开心。平时如果下雨不回家,一般就花8毛钱买个面包吃。之前 国产的面包都发黑,很硬,直到三、四年级才有了现在的这种软面包,听说当时是加拿大进口的面,虽然好 吃,却也很贵,最开始就是4毛一个,比起国产的1毛多一个贵多了。班里有个家庭特别困难的同学叫王春海, 家在瓦房住,和我们村隔着一条河。他妈去世或者离婚了,就和他爸过,到了寒冬腊月有时候还穿黄胶鞋, 还有时候连棉裤都没有,平时穿的就最脏,比我们还脏。春海个子很高,最后排,平时学习也不好,所以很 不讨老师喜欢,没人注意他,就我们平时总在一起玩。只是我们都没心没肺,不注意对方穿啥。到了冬天, 滕老师有天发现他手冻了,身上也没穿棉裤,心疼的把他调到前面去了,就坐在炉子旁边;还有一次,春海 上课爬桌子上耳朵疼,滕老师过去一看说,哎呀妈呀,你耳朵发炎化脓了,赶紧叫校医过来上药。这两件事 我都清晰的记着,王春海如果有点良心,这些年真应该多去看看滕老师。几年前知道滕老师在一小教书。 一直到小学毕业,三位老师从来没有难为我们哪个同学,没有因为我们不给她送礼就给我们穿小鞋。 平时过节最多就是家里有钱有文化的比如海波那样的给老师送一支钢笔,我们周围几个从来没送过任何东西。 我们小学那个班,后来除了我之外都没上大学,有去中专的,还有个军校的,她舅舅在部队,高中毕业后去 湖北当兵,两年后拿到了考军校的名额,上了西安的一个军校。虽然海波这种富裕家庭的孩子在当时是我们 中的异类,但很快就翻过来了。初中阶段村里的同学绝大多数都不念了,越往上走农村孩子比例越少。等到 了大连,班级里多数都是城市家庭的孩子。到了北京,农村出身的更是凤毛麟角,我成了海波,成了异类。 不知不觉都是20多年前的事了,陈年旧事历历在目。人生如梦,转眼我已人生过半,却一直没有工作, 近10年想起来很多故人,包括这三位好老师,也打听过她们的所在,哪怕有个差不多的工作也早过去看看她 们了。人到了一定年龄就是怀念多于憧憬,我庆幸岁月虽然带走了我的青春,却没能带走这份怀念,怀念纯 真又充满生机的1980年代,怀念我那善良又敬业的三位老师,她们肯定记不住我了,我却不能忘记她们,以 后一定要找机会看望,在这里只能遥祝:三位老师,教师节快乐!你们辛苦了!
Tuesday, September 11, 2012
三位小学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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